菸愁

         曾經，在平常黑夜裡，陽台外發出一點淡淡的紅光，菸草燃燒後，濃烈刺鼻的味道幽幽地飄了進來，我的咳嗽聲如爆裂般忽地出現，而黑暗卻寧靜的讓人害怕。大概中間消失了三年，熟悉且微弱的光度，可惜再度出現的時候，生命就如同螢火蟲般，曇花一現後，是真的永遠不曾再見過了。

         我的父親總喜歡在陽台外抽根菸，看著老爸抽菸，母親總是在一旁告訴我，她會抽煙的緣故是因為我的父親，年輕時帶著我媽一起抽的。只是在父親身體開始微恙，加上我一直不斷的勸說(我真的不喜歡菸味)，父親開始了他戒菸的日子，只剩下我那無法勸阻的母親，依然地當著逍遙的癮君子。每當我對著她碎念：「不要抽菸好嗎？」她的嘴邊還是叼著菸，緩緩地吐了口菸圈後，然後從容不迫地說：「好啦！下次不會再抽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煙圈緩緩地向上飄移，由小至大，然後佚失在空氣之中。

        大概有三年的時間，父親從沒拿過一根菸。但誰能料想到，他重新拿起菸大口的抽著，竟是如此寥落的形貌。暗沉的膚色、凹陷的臉孔，瘦了一圈，為了公事而煩惱著的臉，為了孩子們的生活費、註冊費而痛苦的面容。面黃肌瘦、槁木死灰，這樣形容的確不為過。拾起菸的時間並不是那麼的長久，他的確走了，無牽無掛的走了嗎？這我不能夠確定，但我能知道這是他的選擇，毫無遺留隻字片語的旅程，或許為了減輕悲痛，也或許因為急著離去而忘記了，他還有兩個孩子、一個老婆、一個年邁的老媽媽，我是期望他早就忘卻這一切，苦痛的一生。為了生活而流著汗水，或者害怕你的孩子因無法繳註冊費而被人嘲笑的壓力，我想這些都沒了，已經沒了。

         熟悉的背影以及孱弱的亮點不再出現。不過那光芒其實還是有的，只是亮度稍稍的再明亮了些，場景換成了間小房間的窗，那抽著菸的是我的母親，不是我的父親了，也不可能是了。慵懶坐在沙發上，開始天馬行空的揣想起來，那熟悉的背影究竟會不會再度出現？會出現在哪裡？或許花蓮的故鄉可以找到你的足跡，然後背對著我，站在海岸邊，靜靜的抽著菸，靜靜的，不說一句話，直到光點又再度消失。

        那天晚上我還記得，記得我用睡眼惺忪的雙眼，看見弱光的時候，我知道，你其實無所不在，並記得我，記得我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