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風吹

       
依然記得，小學那快活的日子哩，總少不了的是那刺激又讓我們這群孩子為之瘋狂的遊戲——大風吹。

            大風吹，吹什麼？吹……有戴眼鏡的人。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時候，我是身旁第一個逃竄的孩子，深怕我找不著位置坐下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身旁的人，隨著每次風吹，有的還是在原地不動，有些早已飛得高高，飛得遙遠。從此，觀看事物的角度，也開始產生了變化。

           大概是國中時期，我能接觸到這遊戲的機會可以說是少之又少，或許是我們正在成長、改變著，開始如地殼變動開始錯位，不斷更迭，久而久之，我們似乎也開始遺忘了，什麼是大風吹，如果有人還在班上吹來吹去的，肯定被大家恥笑。但有些人很珍惜，我記得我朋友小明告訴我，「這是我們的童年啊！你還記得梅花梅花幾月開還是其他……？」我看著他的眼睛，散發出的是喜悅，也有股紅暖如日的赤子心，不斷的融化我這久處冰天雪地的大冰塊，讓我開始又從腦海裡，不斷翻攪，那兒時的回憶。

           「誰說大風吹沒有在玩？」小惠不服氣的說。但我思考思考，腦門突然閃出了一道光，好像突然懂了，小惠想表達些什麼。

            我還記得小惠在高中的時候，才剛開學，他身邊便圍繞這一群人，可能是親和力十足，她很開心，總告訴我說，「要來個大改變囉。」我也不懂那什麼意思，但她總是笑笑的，每一天。
 
            才過了沒多久，我發現，最後只剩下他一個人，就連曾經和他那麼好的我，也是默默離開的那一個，其實我也不懂為什麼，或許是朋友之間相處關係，抑或是他做人處事的問題，但我已經不想再去追根究柢。

            安安靜靜的午後，我聽見一隻貓走過，啪塌啪塌，然後風從窗縫吹進來的，咻咻咻。

            每個人都是遠自各地，來到鳳梨田求學的孩子，有些人抓著電話不放，電話那頭是誰？女朋友？男朋友？父母親？但多數應該是男/女朋友吧﹝大家都想的是愛情﹞。我是固定一天會打電話回家一次給爸媽的孩子﹝雖然也很常打給情人﹞，甚至在累的時候，聽到父母親的聲音會流下眼淚的那種，說是想家了，思念那堅固的窠巢了。

           我記得有一天的晚上，我和阿君要去吃飯，順口就問了他：「你常常打給爸媽嗎？」小君看著我然後低頭，尷尬的笑了笑，「呃……沒有耶。」我也沒繼續接下去問，不過大部分的年輕人們，也許在家生活久了，都想要逃離家的那種心情，我心裡面也是有這種潛在的因子，只是還是會想家，不過前陣子，確實讓我很想逃離那樣一個地方，不過問、不聽聞，讓時間的風吹得乾淨，但現在，我很想家，想拉這個家一把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    風吹得零亂，但風吹回來，終究還是會到原點。

           雖然身邊的景物已經不大相同了，但是走過的痕跡還在，有些回憶呢？還在，但是彼此卻陌生了，誰也沒有再提起那段刻骨銘心，誰也沒有提起。

          驚蟄後，阿勃勒鈴噹木開了，金黃了樹梢，照亮了文院後方的小徑，散了一地的花瓣，是金黃色的雪花層疊在小徑四周，漫出些許的冷澀，偶爾步行在這，可以看見是朋友、情侶，拿著黃色的花排列而成，彼此的綽號，大大的笑臉，或者是那情人間永遠的承諾，在寧靜的草皮上睡著，迎著風，甦醒又睡去，四周瀰漫著一股寧靜。一陣強風倏然間襲來，一朵朵黃花在空中飄搖，然後墜落，像一顆顆燈泡破碎在綠油油的草皮上，但仍舊亮著，然後風再度吹來，又慢慢飛散、逐漸暗去。

    不知道多久了，本來各自分散成各自的小團體之後，又能再重新的聚在一起，在同一張桌子前吃飯，有多久了？七、八台摩托車一起在公路上奔馳的感覺，又再度喚醒了我往昔的記憶。

    柚子花香飄散，在馳過的鄉間小路，伴著點泥土、青草氣、肥料的臭腥味，但是卻毫不影響著那花香的鮮甜，我無意的伸出了舌，想品嘗那柚子花香，舌尖被冷風給凍僵了，仍品嚐不出任何的滋味，是不是又無感了，迷樣又愜意的生活，當這似暖似寒的春風迎來我的臉，我懷念起了那段一群人衝上華山，看盡六縣市夜景、群星縈繞的日子，但終究是回不去了。

    很多東西是回不去的，當我像風一樣，不斷地在虛無中流動時，我只能夠感受到自己在移動著，卻無法發覺，那些在我眼前流動的人、事、物，卻在原點，沉甸甸的，沒有絲毫的移動。

    這陣子，開始忙碌，老爸老媽還是會打通電話來寒暄幾句，老爸總是在電話裡頭，說一切都很好，於是我也都放心的，就這麼讓它一天又一天的過去。

    直到我搭著熟悉的紅色巴士，又回到我那熟悉的臺北，這一切似乎又有什麼樣的不同了。

    你老爸怎麼的怎麼的，還是一直說著，我只能無奈地撐開耳朵，事情沒有比較好嗎？我問著自己，我還能問誰，真的好想就這麼碰的一聲，甩門出走，但是又能怎麼樣呢？畢竟，家終究是我們畢生，永遠逃離不了的地方啊！

   「終究是，得要面對的不是？」從我心底裡浮起。

    信手翻著張愛玲的小說，百無聊賴的開始瞪視著前方，收拾著桌上的零亂，踏出家門口的那剎，一陣風又徐徐吹來。